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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软再无沈向洋:23年结束,能否终结美国科技业华人辉煌

发布时间:2019-11-21    浏览数:

撰文 | 晏清

编辑 | 四月

踏出卡耐基梅隆大学校门的那一刻,沈向洋不会想到,拒绝微软之后,还有再会的一天。

令很多人感到意外的一个故事是,刚毕业的沈向洋曾拒绝过向他示好的一众科技巨头,苹果、微软、SGI(硅图)等等,加入一只名不见经传的硅谷创业公司「RealSpace」。

那时,他将其视为一次新鲜的人生冒险。就像是在 CMU 罗杰瑞迪教授的实验室一样,和图灵奖大师仅简简单单一番对话,就把他拽进了陌生而新奇的兔子洞——视觉图形学。

「入洞」后,他付出了五年的辛劳,换来了现在惊世的成就。

从不被看好到成功,一切进行地那么顺理成章。但是,他还是低估了兔子洞外的现实世界,这次还真就行不通了。

于是一个拨向微软的电话最终还是改变了一切。微软十分高兴他还是来了,一切说好的职位和待遇照旧。

1996 年 11 月 4 日,雷蒙德微软研究院迎来了未来奠定微软技术实力的领军人物——沈向洋。

他是微软全球历史上职位最高的华人高层,更是整个美国科技大公司圈,也几乎是高级领导层中仅有的华人存在。

他在 2017 年 2 月当选美国工程院院士,2018 年 10 月再入选英国皇家工程院外籍院士。

在微软,他是值得 CEO 纳德拉写亲笔信盛赞并感激的重要员工;在中国,他是微软亚洲研究院的开山宗师之一,也是中国人眼中的微软「中国先生」,他更是中国 AI 界名副其实的行业鼻祖。

01

沈向洋的人生始终绕不过一个关键词——微软亚洲研究院。

1998 年,微软中国研究院项目在海淀区知春路启动,李开复任院长,沈向洋是他的第一名研究员,任计算组主任研究员,高级研究员。他的第一份工作,就是为公司的地板选颜色。

团队建立得十分困难。直到成立当天,微软中国研究院也只有 6 名成员。

终于经过一番艰难组队,他遇见了影响中国未来 AI 产业里的重量级人物:洪小文、张亚勤、王坚、张宏江、张益肇、李世鹏等人。

计算组主任研究员的沈向洋被激发了非同寻常的学术斗志,他立志:「5 年内发表论文数超过 MIT」。

2000 年,计算机科研领域最富盛名的国际图形学年会 SIGGRAPH 收录了一篇论文,论文上出现了一个团队的名字,那就是沈向洋团队。

这无异于为沈向洋团队打入一针肾上腺素,北京办公室自此不分白昼地艰苦研究。有一天,沈向洋和同事们正聚在一起自嘲「忙成了狗」,让路过的王坚听见了。他是沈向洋眼中名副其实的「怪才」,放弃浙大心理学系主任身份的跨界天才加入团队,后来成了阿里巴巴的 CTO。

王坚走近人圈里,认真地看了一眼这群胡子拉碴的 IT 狂人说道:「我看根本就是猪狗不如。」众人纷纷捧腹。

苦中带乐的日子兑现了他们的誓言。

在今后的几年里,团队持续在计算机科学领域实现新突破:2003 年,他们在大会上成功发表论文 7 篇;2005 年,论文数量达到 9 篇,甚至成功占据了当年 SIGGRAPH 大会论文收录总数的 10%。

自此,微软中国研究院和沈向洋一起,在学术的世界里,站稳了脚跟。微软中国研究院成为了当时世界最热门的技术「圣地」。

沈向洋对 2005 年的回忆是一个形容词:独孤求败。他的一位当教授的美国朋友打电话来,探听他们的成绩,他在电话里轻描淡写地说道:「还行吧,上了 9 篇」,对面顿时一阵安静,然后响起了嘟嘟嘟的声音。对方语噎到直接挂电话,沈向洋对此也是哭笑不得。

如此卓越的科研能力为沈向洋赢来了一个来自微软的肯定,2004 年的杰出科学家。也就是在科研能力被全面肯定的这一年,他又获得了一个新的身份——微软亚洲研究院的第三任院长。

这个身份,开启了沈院长对中国计算机行业,乃至于中国 AI 界人才的「培养生涯」。

2000 年以后的微软研究院似乎不那么缺人了。至少外界人士再也不用担心这里做不了学问。因为有大批人才慕名前来「朝圣」。

我们今天听到的许多大名字,如汤晓鸥、马维英、林斌等都是在 2001 年前后进入的。更见影响力的是,2001 年,研究院名前的「中国」二字被换成了「亚洲」,微软亚洲研究院的名号正式打响。但是,沈院长还不满足。

微软亚研院从 2003 年开始就凭借「长城计划」与中国的众高校交流联合,有足足 60 家高校在短短两年里与微软牵手。这包括清华、浙大、中科大这些有绝对优势的高等学府。

微软亚研究院持续为他们优秀的学生提供实习岗位和第一份职业机会。印奇就是在大二时来到微软亚研院的。这件事情,沈院长绝对是推动的最积极的那一个。

沈院长出生于教师之家,对于教育有一种天然的热忱,他的教育态度受导师瑞迪教授的影响颇深,因此他总是更加开放的去看待事情的发展,这从他和弟子孙剑关于「神鬼」的讨论里可见一斑;行为方式则吸取「中庸」的精髓,奉行平衡之道,再加之他极具亲和力,研究院里无人不愿意沐浴在「Harry」的科研教导和人文关怀的光晕之中。

他的另一名高徒贾佳亚,现为腾讯优图实验室负责人,回忆到当年在微软亚研院的生活和沈院长的指导说:「他作为主管很忙,但是坚持和我们探讨项目改论文,经常跟我们一起忙到晚上很晚才回家。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和跟我们继续讨论。当时我作为学生,看到导师做事态度极其认真,受了很大触动,知道了就叫做专业」。

他的更年轻院友印奇也表示,「他告诉我,如何在研究和商务方面作出很好的平衡。你不能够仅仅往一个方向做一件事情,你应该说进行很多的调整,要做好很好的平衡」。

沈院长不遗余力地从科研出发,谈为人,再到做事,尽力用自己的光辐射到院里的所有人。微软亚洲研究院在过去 18 年,培养了 5000 个学生。这些人里不乏有一些如今 IT、AI 企业的高管。「中国几乎所有 IT 公司的 CTO 都是我培养的,从联想到海尔到小米,」沈向洋骄傲地说到。

这些人,他们是:

微软再无沈向洋:23年结束,能否终结美国科技业华人辉煌(1)

终于在这个位置上,他不只是实现了自己的学术梦想,更是实现了一点他在人生懵懂期的理想,「帮助塑造年轻人的思想,并为该领域贡献世界一流的研究。」

02

沈向洋在研究领域如鱼得水,但要打造出一款落地产品还需要更跨出另一只脚——活用工程技术跨过学术和产品之间的那扇大门。

2007 年必应就在门的另一边向他招呼,就这样,加入微软亚洲研究院的第 9 年,毫无工程经验的沈向洋开始应对起产品的挑战。

「从 2007 年开始负责 Bing 确实是我最痛苦的一段经历。」沈向洋作为当时的精锐部队,同巨额投资一起,被下了巨大决心的微软投入了开发战场。和他一起毫无准备就迎战的还有今天的微软 CEO——萨提亚纳德拉。

足见当时的微软有多么渴望去和已称霸世界搜索的谷歌一起争夺他们已咽下口的肥肉。

2009 年 5 月 28 日微软的搜索业务必应上线了。然而紧接着就是连续两年的亏损(55 亿美元),截至 2014 年亏损已接近 100 亿美元。直到 2015 年,必应业务终才于实现盈利:为公司贡献营收超过 10 亿美元,摘掉了「烧钱」的帽子。

这个业务对沈向洋来说太重要了。为必应服务的这 7 年间,必应遭受的质疑声不绝于耳,但为此熬白了头的沈向洋却坚定地认为「微软最正确的战略就是做 Bing」。

尽管打拼的这 7 年里他得到的最大的表扬来自拉里佩奇(谷歌创始人)的三个词——「not too bad」。他仍然告诉媒体:「这么多年下来以后我很感激这个团队」。

经此一役,2013 年 11 月 14 日,沈向洋接任微软全球执行副总裁,直接向微软首席执行官史蒂夫·鲍尔默汇报,负责帮助微软确立技术上的发展方向,并领导微软研究部的工作。尽管进入了管理层,工作上升到了决策层面,沈向洋也一直在关注着必应,他为 2013 年 Bing Ads China 的启动,提供了充分的团队指导和帮助。在随后为微软展开了三条 AI 产品线中,还让必应和小娜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有了必应的开发经验,进入了决策层的沈向洋全面进入了 AI 产品线的开发时代:

微软的三条 AI 产品线是 Infuse AI、Bing 与小娜、全球小冰。

但比起 Infuse AI、必应与小娜,小冰绝对是沈向洋最喜欢的孩子。2018 年沈向洋等人用论文详细公布了研发小冰过程中的细节,他明确提到:「小冰是专为用作人工智能伴侣而设计的」。

小冰在沈向洋的爱护下成长到第 7 代,已经「19 岁」的小冰,从最初基于 EQ 开发的语音助手,成长为陪伴全球 6.6 亿用户对话的人工智能女神。如今可以感知对话中人情冷暖的小冰,背后是沈向洋设计的情感计算框架在支撑。

对于沈向洋来说「感知力」是微软人工智能发展的大方向,也是微软对于伦理问题解决思考的一个重要部分。他对人工智能的思考,帮助微软成为了世界上在伦理上做的最好的公司之一。

2016 年 9 月,经过微软早期对人工智能的多方试水,微软将「技术与研发部门」和「人工智能(AI)研究部门」合并,组建新的微软人工智能与研究事业部(Microsoft AI & Research Group)。

沈向洋被任命为这个新部门的主管,帮助微软形成了「人工智能+研究」的策略。2018 年,他为微软 AI 业务建立 AI 新事业群:Azure 云业务的 AI 认知服务和平台、AI 认知和混合现实事业群。就这样微软的 AI 业务让他迅速打造成是世界 AI 领域里的又一座高峰。

03

尽心尽力履职了 23 年后,沈向洋也终于选择要离开了,而在这之前,微软的离职潮就早已出现。

他的师兄李开复于 2005 年离开微软,选择去谷歌;他眼中的怪才王坚也在 2008 年加入阿里;张亚勤在微软几经辗转,于 2014 年进入百度;陆奇借健康之故于 2016 年离开,也进入了百度。离开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华人在美国科技企业的发展一直十分有限。早在 2017 年,就曾有媒体细数了那些凤毛麟角,在硅谷做到顶级科技公司高管的华人:如清华毕业的魏晓亮任 Facebook 技术总监,斯坦福毕业的才女李佳任谷歌云计算的高级总监,从 Facebook 出来的葛洪如今是 Airbnb 中国分部产品与技术总监。但他们都比不上彼时已经是微软全球副总裁的沈向洋。

微软最后的华人高层如今离去,也许意味着华人在微软,乃至于整个美国科技企业管理层的辉煌历史,真的就要结束了。

比起近年来崛起的「印度帮」,华人的各项短板在他们朝着美国科技业发展的过程中,逐渐显现出来:由于含蓄的文化背景和性格内敛的原因,语言沟通上的不够直接和行为上的委婉,让华人往往难以积极融入美国白人文化的语境之中。

这就极其容易让勤奋但不善于经营自己的华人,在企业中被逐渐边缘化。这也就是我们难以看到一个华人在重要场合中发挥作用的原因。而亚裔整体,则更是长期被美国所谓的多样性所忽略。早在 2014 年《时代》周刊就曾指出了这个美国科技企业广泛凸显的问题。

不论如何,沈向洋离开了。继任的是微软首席技术官斯科特(Kevin Scott),这位 CTO 原供职于 LinkedIn。有网友指出这是微软对搜索业务的重视程度逐渐下降的标志。

不论事实能否推出这样的结论,11 月 17 日,微软就宣布 iOS 和 Android 上的 Cortana 应用程序将于明年年初在部分市场逐步淘汰,微软的业务就此开始发生改变。

对于中国人来说,不了解和不关心技术的,遗憾的是在微软的发布会展台上,将很少再看到这位「中国先生了」;而对于懂技术也懂产品的整个中国计算机界,更明白的说是中国 AI 界,沈向洋的出走,就像是一尊金仙离开了九重天,有一种重现人间的可能,这让敬仰的万人都感到了巨大的震动。

04

尽管沈向洋选择离开,留下无数猜测,但我们尊重他的选择,也更期待他新的决定。

也许美国科技企业已经不是最好的选择了。尽管他们偏爱名校出身的高学历知识分子,能为员工的发挥提供最好的平台和待遇,也愿意给员工表达意愿的机会,但是美国企业整体层级分明而又分层授权的普遍现状,对于像沈向洋这样的人来说掣肘的地方就有点多了。

如今,国内 AI 产业在 2016 年快速发迹后进入冷静期,各家 AI 公司都逐步进入了平稳的发展阶段,这之中就包括他的院友们所创办的公司,如印奇的旷世、汤晓鸥的商汤科技等。但是中国 AI 产业整体还面临着人力资源的大量短缺,以及缺乏足够的技术指导与支持。

他的师兄和师弟就纷纷投身于中国 AI 产业的建设中:李开复在 2009 年 9 月正式离开谷歌后,创办了自己的公司——创新工场。如今创新工场作为一家创业孵化平台,投资了约 350 家企业,成功为粤港澳大湾区注入了创业活力;而师弟陆奇则是在对百度失望后,在 2018 年 8 月成为了 Y Combinator 的中国创始人,目的也在于推动国内 AI 企业的孵化和 AI 在各领域的应用。最近 YC 中国举办了一个 demo 会,向大家展示了第一批训练营的突出成果。

而这些经验的借鉴还要更多地看向沈向洋自己。沈向洋的技术实力毋庸置疑,他领导开发了必应,并成为了微软整个 AI 业务技术和商务的重要支柱,这对于当下这个环境而言,正式求之不得的。可以料想,有多少企业激动地想直接或间接地向沈教授引荐自己,并收到积极地回应。

但,他是否还愿意去拾起年轻时的创业热情呢?就像二十三年前去创业公司一样?

从他地离职信中可以看这样的句子:「去探寻超越微软、超越商业的新挑战;去思考为产业、为下一代计算科学领域的研究员和工程师们,还能多做些什么。」

这份使命具体是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从他以往的采访经历、还有他的数次自述中可以看出,沈向洋对于教育抱着始终如一的关切态度。对他来说,「发现人才、培养人才、让人才尽展所长」,不啻为最赏心的乐事。

此外自 2016 年以来带领微软在 AI 领域不断达成的技术突破来看,沈向洋也更加钟情于学术研究上的专注和纯粹。

那他会不会在曾经众多合作的高校中,找到一个实验室作为净土,一边做实验,一边教育学生呢?似乎也有可能。

总之,不论这份使命究竟是什么,我们都祝愿沈向洋找到人生阶段的新起点,我们期待明年 2 月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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