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撰文 / 唐煜 郑亚红
编辑 / 赵艳秋
他的离开没人惊讶
“中国先生”与他的微软挥手作别了。
美国当地时间11月13日,微软公司宣布全球副总裁沈向洋将于明年2月1日正式离职。这是继3年前陆奇离职后,又一微软华人高管卸任。沈向洋离职后,微软的高管层将不再有华人面孔,接替他的将是现任微软首席技术官凯文·斯科特。
今年53岁的沈向洋有23年在微软度过,相比于张亚勤的15年、陆奇的8年,沈是最长情的华人高管,但还是离把自己名字刻上25年的水晶差了那么一点。
对于沈向洋来说,离开微软是一生中最艰难的决定,但对于外界来说,这似乎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结果。
一位10年前接触微软的人士对AI财经社说,那时候的微软亚洲研究院星光熠熠,有沈向洋,还有“四大金刚”坐镇,觉得它特别稳固。后来,你看到其中一些人陆续离开,那肯定是出问题了,所以如今沈的离开也就不吃惊了。
一位曾经与沈向洋短暂共事的人士对AI财经社说,沈是个目标感很强的人,他已经在微软达到了人生的目标,也不可能继续往上走了,“现在人工智能浪潮这么大,沈向洋不在这个时代折腾一下,感觉不是他的性格。”
对于下一步的去向,沈向洋并未透露。他只在内部信中写道,将“超越商业的新挑战,去思考为产业、为下一代计算科学领域的研究员和工程师们,还能多做些什么。”

图/视觉中国
但几乎所有人认为,沈向洋的下一站将是中国。去年,沈向洋写了一篇文章《改革开放40年》,其中一个小标是“把握中国机遇”。
这位统管几千人的全球执行副总裁人缘绝佳,他有一对中国式的单眼皮,和一口一笑就整齐露出的大白牙,是人们心中的好好先生。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人,对他的印象都极正面,一讲都是“Harry一点架子都没有”、“人们围在他身边看他的眼神都冒着泡泡”。离职的消息传出后,人们都对他不吝祝福。
有微软员工在网上回忆,沈向洋曾经开着车从他身边路过时,还特意挥出手微笑地跟他打招呼。“他肯定不认识我,只是见过面有印象而已。其他华裔高管我也有幸偶遇过,李开复、洪小文、张宏江、陆奇等等,沈向洋是唯一一个主动打招呼的。”
他也是微软在中国人工智能业务的最强代言人。微软小冰在国内目前已更新至七代,每一场发布会沈向洋都会前来为其站台。今年8月上海世界人工智能大会、10月乌镇世界互联网大会上,沈向洋都是微软人工智能的宣讲人。
沈向洋因此在国内建立了影响力。魔芋科技副总裁于亮记得,当时魔芋翻译机想要找到技术支持多语言的语音翻译,他首先想到的是给沈向洋发邮件,沈的回信很亲切,首先感谢他对微软技术的认可,很快就找到当时的微软语音首席科学家黄学东牵头合作。于亮在微软亚洲研究院实习时和几次峰会上跟沈向洋接触,认为他非常平易近人,也很重视微软技术的落地,无论是学术造诣还是领导风范上,沈向洋的能力在华人中都是非常突出的。
这与其成长有一定关系。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沈向洋在南京溧水高淳交界的小村庄长大,这里位于中国的腹部,南北交界线上,南方觉得这是北方,北方认为这地属南方。沈曾在回江苏参加活动时称,可能正是由于地理位置,塑造了自己开放包容的心态。
1996年,年满30岁的沈向洋获得了卡内基计算机学院机器人专业博士学位,同年就进入了微软位于华盛顿州的雷德蒙德研究院。两年后,沈向洋回到北京,参与创办了微软亚洲研究院,当时还叫做微软中国研究院。
2004年,沈向洋成为继李开复和张亚勤后的第三位微软亚洲研究院院长。当时,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技术评论》发表文章介绍由沈向洋领导的研究院,文章说:“如果你在感情上难以支持微软,那是你还未曾遇见沈向洋。这位微软亚洲研究院院长诚恳、亲切自然,而且惊人的年轻,仅30多岁。”
沈向洋与李开复和陆奇不同,他在微软从最基层做起,23年间一路从研究员、副院长,做到院长、首席科学家,直到2013年坐到了微软执行副总裁的位置,进入微软核心管理层。有微软内部人士曾对AI财经社说,其刻苦努力,后来居上。
沈向洋曾经担任中科院计算机所的博士生导师,他当年带的学生王嘉平在知乎一个问题里描述沈向洋在带科研团队时,经常强调学术研究的独立性,因此带出的是一批成熟的学者。不仅如此,沈向洋还营造了一个平等的学术氛围,尽管时任微软亚洲研究院院长,也常常加入“大家红着眼讨论或者争执”。王嘉平感慨原本以为这很寻常,直到离开亚研院后才发现,这样的环境极其难能可贵,简直是凤毛麟角,称沈向洋营造的氛围也造就了亚研院人工智能黄埔军校的今天。
但一切都将成为历史了。
华人高管缺什么
外界分析,沈向洋的离开,与微软的架构重组有关。在最近两次架构调整中,沈向洋的权力经历了一番起伏。
2016年陆奇从微软离职,沈向洋接棒之后得到重用,领导了新成立的人工智能和微软研究事业部(AI & Research)。当时这个事业部整合了公司5000多名员工,包含了一些微软很时髦、前瞻的技术,如认知服务、语音助手Cortana(小娜)、环境计算和机器人团队以及必应搜索,还包含了“天王云集”的微软研究院。一位微软员工回忆,沈向洋创造了“全员学AI”的条件,几乎天天都有研究院的AI讲座”。仅仅一年之后,这个部门员工增长到8000多人。按照微软的规划,沈向洋带领的新部门是要提高将研究成果转化为产品的速度。
但在2018年,CEO萨提亚对微软架构进行了又一次重大调整。其中,微软从沈向洋领导的人工智能和微软研究事业部中抽调了一部分人,其中不乏一些重量级人物,与原本的微软云计算部门合成为“云计算和人工智能平台”部门,这是一个比较自然的决定,人工智能大都通过云平台对外输出和落地。而沈向洋主管的AI & Research部门继续把最新的研究技术向其他三大事业群输送,同时沈向洋本人也在带领一个AI团队,做一些应用上的实践,比如HoloLens和小冰、小娜的开发。

图/视觉中国
当时,被合并到新部门的微软首席语音科学家黄学东对AI财经社说,公司的战略要加速Azure云的成长,用人工智能来赋能,这符合公司大战略。他同时补充,“并不是说我们不做研究,研究我们会继续推进。现在只能举一反二,对于举一反三大家还要继续努力。”
除了人员的流动,沈向洋原本负责的一些业务也被剥离,转入其他部门中。2018年年底,Cortana业务转移到了执行副总裁拉杰什·贾领导的“体验与设备集团”。微软高层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表示,Cortana过去算是一个相对独立的语音助手服务,但是未来会将把它作为比如Office等产品的辅助功能。
除此之外,在微软华裔高管的共同特质——他们都是科学家、技术大牛,但拿不出足够的商业数据让董事会认可。说到底,在公司要靠业绩。在微软华裔高管商业上的短板,谦和的性格,似乎都难成为那个统领者。
以沈向洋负责的小冰和必应搜索为例,虽然一位微软人士透露,微软内部一开始就没有给小冰商业化的指标,今年8月第七代小冰发布时,沈向洋也宣布4.5亿台第三方智能设备上都开始启用小冰,但在诸多语音助手中,小冰的速度太不突出了。
现在语音助手市场正面临激烈的竞争。在海外,今年CES展上,AI财经社看到,展馆几乎成了谷歌助手和亚马逊Alexa的海洋,无论汽车、音箱还是智能电视,都接入了这两种语音助手。在国内,天猫精灵、百度、小米的语音助手,都有自己的独立硬件,他们也在生态链产品上跑马圈地。相比较而言,会唱歌、能作诗的小冰叫好不叫座,目前还看不到清晰的方向。
而必应搜索,是微软大量产品默认的搜索引擎,很多用户不愿意或不会更改默认设置,所以有人说,只要有一定的搜索份额就能躺着赚钱。2019财年必应收入为76亿美元,约合人民币520亿元。不过,目前整个搜索市场90%都被谷歌通吃,在这个市场上的赚钱能力被老大遮挡。
相比较而言,2014 年 2 月出任微软CEO的萨提亚·纳将微软营收从869亿美元,提升到1258亿美元,是之前的大约1.5倍,市值是过去的大约3倍。
相比现在微软的明星业务微软云Azure,沈向洋的角色更多像一个后备军。
一位人士对AI财经社分析,现在CEO萨提亚·纳德拉在将微软带上正确的路,但相比之下,沈向洋带领的是研究团队,离微软实际的业务比较远,离开并不奇怪。
今年是国内人工智能的落地元年,虽然尚属早期,但国内各行各业都走上了摸索AI落地的火热之路。
而与此相比,一位国内人工智能人士对AI财经社说,微软亚洲研究院对中国人工智能的发展确实起到促进作用,但对中国的人工智能产业影响不大。另一位国内某行业领军企业的人工智能人士说,微软亚洲研究院发表了多篇在AI领域极具影响力的论文,对整个产业界贡献非常大,在人才方面也培养了众多大牛、小牛,可谓是中国AI的黄埔军校,但微软亚洲研究院更倾向于学术研究,而且作为海外企业,TO G落地不太好做。
另一位从事云业务的人士分析,虽然微软是最早投入人工智能研发的企业,但微软人工智能如今相对于阿里、亚马逊声势要弱,原因可能是微软重点选择了将人工智能集成到自己的产品,比如Office、数据库等,这样做虽然落地更扎实,但需要的时间也会更长。
但无论如何,反观国内人工智能企业,在安防、人脸支付、智能设备、工业智能化上已经有大量落地实践。沈向洋此时回国,将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毕竟,他曾经的同事已经在国内干得风生水起。李开复领导的创新工场在本月迎来了创立十周年纪念日。AI财经社了解到,在这10年间,创新工场投资了超过350家公司,当晚最high的时刻,是一个机器人将10周年蛋糕推到舞台中央,多位创业者在朋友圈中感谢李开复、感恩创新工场。张宏江目前担任智源研究院理事长,致力于把在人工智能领域最强的人才笼络在一起,建立一个开源文化的社区,引导他们在人工智能的“无人区”进行研究,解决可能因为技术理论与世界的差距而造成的后劲不足问题。

图/孙静
这些前同事们探索的方向,都可能是沈向洋下一步的选择,帮助他实现在公开信中的超越。
“硅谷华人中层也正在减少”
作为微软前CEO鲍尔默提拔的最后一个高管,沈向洋的离开,也给公司政治层面留下一个隐喻。这意味着,前任CEO鲍尔默时代EVP高管矩阵已荡然无存,而萨提亚·纳德拉接任CEO后完成了高管团队的“大换血”,微软所有业务部门的高管都由他亲自任命。
如今,微软高管会议桌上,已经变成了以纳德拉为首的印度人的天下。
在2018年3月,纳德拉主导完成了公司内部架构的又一次大调整。这次调整中,当时负责微软Windows和设备业务、担任微软全球执行副总裁的特里·迈尔森也就此退出微软。迈尔森的退出换来的是另一位印度裔高管杰什·贾哈权力的晋升,他成为新设立的“体验与设备部门”的主要负责人。更早之前,印度裔的思科前首席技术官帕德玛斯里·瓦利尔(Padmasree Warrior)加入微软董事会。

图/视觉中国
事情发展到今天,“并不吃惊”,不止一位硅谷人士以及行业人士对AI财经社如此表示。早在2016年9月,前微软全球执行副总裁陆奇离职,沈向洋就已经成为美国科技巨头中唯一一个“幸存”的华人高管。而更早之前,李开复、张亚勤等人的先后出走,进行到今天,微软华人帮的黄金时代彻底落下帷幕。
立足微软俯瞰整个硅谷,顶级的华人科学家和高管也正在呈撤离之势。与此同时,华裔和印度裔在硅谷的地位则在此消彼长。2012年的一项统计表明,美国硅谷三分之一的企业高管是印度人,除了微软,谷歌、Adobe、思科等公司CEO级别的位置上坐的都是一张印度面孔以外,谷歌13位高管中5人是印度裔。
长期供职于硅谷科技公司的马恒称,高管人员变动本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具体原因具体分析,但公司政治往往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马恒观察下来,发现在美国科技公司,华人大多是凭借技术上的优势从底层干起,登上高位,一旦到了管理岗,在管理、沟通、协调、办公室政治上的能力明显不足。与之对比的是,印度裔一旦担任高管,往往就会提拔印度裔。另一位人士称,印度裔的崛起,对华裔有一定的压制,毕竟美国公司的管理层不能有“太多的外国人”。
不仅华裔高管沉没,在硅谷科技公司供职的受访者告诉AI财经社,华人中层也正在减少。
对于华人管理者从上到下“全军覆没”的现象,受访人士称,问题比较复杂。一位长期在硅谷做投资的投资人称:“中国发展迅速,市场巨大,很多优秀华人选择了回国, 很多我们投的很多创业公司也是如此。”今天,大多数在美国留学的中国人也时刻关注国内的情况,相比之下,印度人学成后很少回国。
另一位已经回国创业、曾多年在美国高科技公司供职的人士表示,美国对中国的了解已经很深,与中国做生意的各种管道已经具备,不需要通过“找中国高管来与中国往来”。
还有一个现象是,一些美国科技公司担心一些涉及敏感尖端技术被泄露,而减少了这个层面华裔人员的聘用。
不过,英特尔的一位高管不认可沈向洋出走与政治斗争、印度裔华裔争斗的新闻,“我不太喜欢国内媒体的阴谋论,在跨国公司做到ESVP级别的人,不可能意气用事,选择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种情况不要妄自揣测。”一位微软内部人士则对“华裔、印度裔之争”这种说法表示“很不能理解”。她认为,微软的文化是不分性别和种族,微软总部是非常忌讳去谈“你是男人、我是女人、黑人、白人”这种言论。
也有人从沈向洋的离开,推断“微软正在放弃中国”,但上述已回国创业的科技界人士并不认同,“这个说法没有道理,沈向洋不是产品部门的,也不是市场部门的。微软拥抱中国,不需要沈向洋。而且可能是他自己要走,CEO也不好挽留,不能说微软因此就不重视中国了。”
但在一些社交媒体上,沈向洋的离开,已经搅起了一圈涟漪。沈向洋是华人在硅谷依靠个人奋斗取得成功的代表,一部分华人工程师对未来在美处境的问题上开始担忧。有微软员工匿名发帖称,“老大走了,我们这里一半的华人,该何去何从”。
也有人对AI财经社表示:不妨换个思路去想,科技巨头对华人顶尖贡献者的吸引力已没那么大了,他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回国做事将成为一个常态。
(注:文中马恒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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